一切都像是要把我从我那温馨而癫狂的幻境中拽出来。我的病体尚未康复,便收到一篇写里斯本之毁灭[3]的诗,我猜想是作者寄给我的。这就迫使我回复他,谈谈他的这篇诗作。我给他写了一封信。我下面将要谈到,这封信在很久之后,未经我同意就刊印了出来。
看到这个可说是成就和荣耀缠身的可怜人,却在悲苦地哀叹人生之不幸,总觉得一片漆黑,我感到震惊,便不假思索地劝他反躬自省,向他证明一切都是美好的。伏尔泰看上去好像始终信仰上帝,实则只相信魔鬼,因为他的所谓上帝只不过是一个恶魔,照他看来,这恶魔专事害人。这种学说之荒谬是昭然若揭的,由一个集各种好事于一身的人说出来则尤其令人反感,因为他身浸幸福之中,却在竭力地用他自己未曾尝到的所有灾难的阴森可怕来使自己的同类感到悲观绝望。我比他更有资格历数和掂量人生之苦,我对这些痛苦做出了公正的分析,并向他证明,所有这些痛苦,没有一个应责怪上苍的,没有一个不是因人类滥用其才造成的,而非大自然本身所为。在这封信中,我对他极其尊敬、极其景仰、极其审慎,而且,可以说是极其尊崇有加。不过,我知道此人自尊心极强,所以我没把这封信寄给他本人,而是寄给了他的医生和好友特隆桑,并让他按照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全权处理此信,或转交或销毁。特隆桑把信转交了。伏尔泰用寥寥数语回复我说,自己有病在身,又得照看病人,当改期另复,对问题本身只字未提。特隆桑把他的复信转寄我时,附了一纸,说对托他转此信的人不敢恭维。我从未将这两封信发表出来,甚至都没拿出来给别人看过,因为我压根儿就不喜欢对这种小小的胜利大加渲染,但原信还都在我的信函集中(见信函集A,第二十号和第二十一号)。此后,伏尔泰便把他所说的改期另复的信发表了出来,却并没寄给我。那个复信不是别的,就是小说《老实人》。我没有读过这部小说,所以无法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