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就扮演个耐心的听者。我也结交过几位在我看来是很幸福的男人和女人。但他们并不像他似的。他们或她们的幸福,往往是由于掩饰不住被别人看出来的。而不是主动向别人说出来的。正如他在三个月前的研讨会上批判中国人有藏富的陋习一样,其实在财富和幸福感之间,人类更愿包裹和隐藏起来的尤其是后者。将财富显示给别人看,将幸福感仅仅保留给自己,和自己的至亲之人们分享。不知为什么,这位年轻的经济学家倒愿将自己的幸福感慷慨地施舍给别人。尤其是我这个仅仅和他见过两面,初次见面时还闹过不愉快的人。是不是除了他的妻子,和她的一家,他周围太少至亲之人可与倾说呢?
我觉得那一天晚上的他,与研讨会上的他判若两人。研讨会上的他显得多么的有身份,多么的成熟老练又多么的锋芒毕露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而那天晚上的他,却似乎像一个大儿童。像一个被幸福浸泡得舒服极了,忍不住要哼哼出声的大儿童。像一个自我感觉优越得不得了,磨着别人一定得说出几句羡慕的话的大儿童。当然,研讨会上的他自我感觉也是很优越的。只不过有同行中的长者们的权威逼射着,自己较抑制较收敛罢了。只不过那一种优越,是发自于自己的博士学位和初尝乍品的社会地位罢了。而那天晚上的优越感,却是发自于自己家庭的美满幸福。发自于是娇妻爱子的“法人”的身份。相比而言,我更喜欢那天晚上的那个大儿童似的他。幸福得可笑。优越得可爱。对人信赖得有点儿发傻。喜欢听好话到了天真无邪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