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也是我洗了头,这般坐着?
应该是出花园那年暑假吧。
外公刚刚搬回一个大陶盆,见了我,放下陶盆,问:
“阿树,山光西落,池月东上,这般散发乘凉一辈子可好?”
外公从不拿去留的问题为难我,我不忍拂他老人家的意思,笑而不答。
外公也不追问,招手让我过去,我们蹲在陶盆旁边,一起欣赏新得来的宝贝。沿着陶盆口,目光追随指尖游走,似圆形又不似圆形,像禅师在宣纸上画一个圆,饱蘸笔墨,一气呵成,浓处极浓,淡处极淡,飞白极有韵味。抚摸着陶盆,感觉到它在呼吸,朴质而率性。我的脑海中,闪过一帧照片,照片里的西藏孩子站在灿烂的阳光下,略微歪着头,咧嘴笑着,门牙中间有一道豁,脸颊晒得红通通的——就是那样天然去雕饰的赤子之心,就是那样温暖的笑。陶器的温度熨帖掌心,如上师摩顶祝福,如父母抚摸孩子的头顶。
“钟伯伯不是金盆洗手了么?怎么又重出江湖了。”